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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約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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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約定

之後的很多年, 賀遠川都記得程澈當時的答案。

記憶中程澈盯著他看了很久,發幹的嘴唇微張,說:“我要。”

他也記得自己的回答,一遍遍確認, 反覆的, 哄著的。

“要誰。”

“你。”聲音啞。

“我是誰。”

“賀遠川。”

最後他們擁抱,頭抵著頭, 呼吸相撞, 兩只孤鳥覓得到暖,大火燎原, 世界變了顏色。

在賀遠川的記憶裏, 那年的他們還尚且青澀,一切都小心翼翼。

帶著隱秘的沖動與孤註一擲的獻出,不可言不能說,原來愛是熾熱,在混亂中試探,坦蕩到連風雨都避讓,稚子雛心,愛就是愛了, 湧上來的潮水會席卷、填滿所有貪念。

他們不是沒有過好時候。

-

那個冬天過得很快, 路面的積雪和著暗紅色的炮衣一點點融化, 寒假也隨之結束。

趕在開學之前,兩人帶著黑白花去開心獸醫站,找遲老頭做了個絕育手術。

給錢遲老頭肯定不收, 他倆索性直接帶了幾箱牛奶和吃食什麽的, 和貓一起拎了去。

三只小的在家裏,劉姨看著, 等小貓們再長大些,比如今年夏天之後,就可以都帶來做個絕育,一了百了。

兩人坐公交車到站,拎著貓包和東西走了會,便見開心獸醫站門口站了好幾個孩子,看著約莫都是小學生樣子。

帶頭的是個面熟的小姑娘,紮著雙馬尾辮,雄赳赳氣昂昂,跟旁邊幾個孩子說話:

“遲爺爺就在這!關著門也在裏頭,你們把東西都擱外面就行,他不會扔,你們走了他就出來拿了。”

其中一個胖點的小男孩說:“可我這是感謝信吶,放外面給人拿走了怎麽辦?”

“你那信寫得跟鬼畫符似的,別人拿走也看不懂,你就放一百個心吧。”

程澈認出來了,說話的這個小女孩叫魏小燃,是他和賀遠川上次來的那一晚送水果的女孩。

“魏小燃?”

程澈試探性地喊了聲,女孩轉過頭來,楞了下也認出了:“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——哦!你是上次的那個哥哥。”

程澈笑,問她:“你們站這兒幹嘛呢?”

魏小燃說:“遲爺爺給好些小動物看病,我們想送封感謝信給遲爺爺。”

旁邊的小胖男孩接話:“還救了我的小鴨子!”

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的,一問才知道,自魏小燃家的小狗在開心獸醫站治好了後,她便在自己的小夥伴交友圈裏宣傳了一番——

咱們清野鎮原來真的有救貓救狗的地兒!以後小貓小狗再生病,就不用在家裏等死了。

一傳十,十傳百,現在不僅有孩子抱著動物來找遲老頭,還有大人來,只是遲老頭不收孩子錢,只收大人錢,還不收多,成本往上加個辛苦費,再多給也不要了。

外面鬧哄哄的,半天也沒見人出來,賀遠川拎著幾箱牛奶吃食,程澈看著都覺得重,便上去敲了敲緊閉著的鐵門。

這麽仔細一看,才發現開心獸醫站門頭上的雜草不見了,臟兮兮的老舊鐵門牌也被人擦得亮堂。

“你們也是來送東西的嗎?”魏小燃問,看程澈懷裏抱著的貓包:“哦,原來是帶小貓來的。”

說話間裏面有陣腳步聲由遠及近,遲老頭從裏面開了門,周圍一片此起彼伏的“遲爺爺”,聽起來像很多個葫蘆娃。

他板著臉“哼”了下:“吵死了,睡都睡不安穩。”

懷裏還抱個大信箱。

遲老頭拎著把錘子出來,抱著信箱的手裏捏著幾根長鐵釘,“咣咣”幾下將信箱釘在開心獸醫站旁邊的墻上,臉還是板著:

“以後信往裏投,東西可不要再送了啊!自己留著吃去。”

程澈和賀遠川跟著進門。

遲老頭斜眼看:“來幹嘛?”

“找您有事兒。”程澈嘿嘿笑:“給貓做個絕育,以後不叫她生了。”

帶來的東西到底沒再帶回去,遲老頭不要,他倆索性全堆在院內小平房的門口。

臨走時老奶奶出來留吃飯,他倆就又在那兒吃了頓飯,吃完把地掃了,碗也洗了,兩個人才抱著黑白花回家。

賀遠川開始每天給程澈報送小貓的狀態:“一切都好,今天可吃了不少。”

“挺好。”程澈笑。

“挺好,”賀遠川點頭,問:“你呢,好不好?”

“好得快冒煙了。”程澈伸了個懶腰,餘光看見床頭並排放著的兩個枕頭,臉又“唰”地紅起來。

他們有分寸,沒到那一步,但手確實是挺累。

還有就是……嗯,在某方面來說,賀遠川確實可以算得上是大哥。

開學後沒多久,為了迎接新學期新氣象,廖老師在班上說,他們的座位會進行一次變動,根據實際情況隨機調。

長期在固定的位置坐,對視力確實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影響。

比如說程澈現在上課時就經常會瞇著雙眼睛看黑板,偶爾看不清還得探著腦袋往前挪點,不然會有點模糊。

他在心裏擔驚受怕了一個周,怎麽琢磨都怎麽覺得廖老師肯定會將他倆給調開,這樣日思夜想,連吃飯都不那麽香。

一恍惚又覺得時間確實是很神奇的東西,去年剛開學那會兒,他還有過想要趕緊調走的想法,現在半年過去,想法居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轉變。

晚上回去兩人通視頻電話,程澈還是忍不住說:“怎麽突然就要調動座位了呢。”

“怕什麽。”賀遠川從手機裏擡頭看他一眼,“也不一定就調我倆。”

程澈抱著手機,趴在桌上嘆了口氣,小聲嘟囔幾句。

手機模糊了一部分聲音,賀遠川沒聽清,問:“什麽。”

“我說——”程澈慢吞吞擡了點聲兒:“我不想跟你分開坐。”

賀遠川在那頭笑了,笑得很燦爛,笑完說:“我也不想。”

後面又安慰了幾句,程澈的心情這才好一些,臨睡前兩人又磨磨唧唧地在被窩裏打了會電話,互道了晚安後才睡去。

在程澈生日後,賀遠川曾問過他:“什麽時候能轉正呢?”

“什麽轉正。”程澈一遇到不好意思回答的問題就好裝聽不懂:“聽不懂。”

“別裝,”賀遠川拆穿得毫不留情:“你別翻臉不認人啊。”

“誰翻臉不認人了?”程澈打馬虎眼:“咱倆這樣不挺好的麽。”

“我不管,”賀遠川也耍無賴:“哪有你這樣的,那天你摟我脖子哼哼時可不是這樣說的啊。”

於是兩人做了個約定,在賀遠川的反覆強調下,很幼稚地互相拉了勾,約定等明年生日便立刻轉正,說誰反悔誰是狗。

一問就是沒談,一打電話就是到晚上十二點。

事實證明,程澈的擔心確實沒有多餘,在春天到來之際,某天廖老師在班裏投屏了一張新的座位表。

座位表上他被調到了前排正中間,賀遠川依舊在老位置,廖老師臨走前說第二天來就按照這個新表格的位置坐。

程澈急了,放了學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收拾就要往辦公室裏跑。

他要去找廖老師給換回來。

人剛站起來,衣服就被賀遠川拽住了。

程澈扭頭看:“怎麽了?”

“你去哪?”賀遠川問。

“我要去找老師,”程澈說:“松開,一會找不著人了。”

雖然他也沒想好怎麽說,用什麽理由,但是大腦告訴他得立刻去。

班裏的學生背著書包三三兩兩出門,聊著這次調座位的事,有高興的,也有小同桌倆被調開,兩個女生都紅了眼圈的。

“坐中間不也挺好麽,靠前。”賀遠川坐那手沒松,看了他會兒,才說:“我看了,也不算很遠。”

聲音不大,旁邊幾個拎著拖把的值日生從走廊外經過,邊走邊順著窗戶好奇地看這倆人。

程澈要邁出去的腳站住了,低頭盯著他看,問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賀遠川沒說話,程澈目光下移,又看攥著他衣角的那只手,冷聲:“我說松開。”

那只手放開了。

程澈板著臉,不往辦公室去了,彎腰把所有的書都裝進書包裏,試卷,筆,看都沒看,通通往書包裏一塞。

確認全部塞完後,他“嗖”地一聲拉上拉鏈,背著書包掉頭就走。

賀遠川在身後喊了兩聲,他頭也沒回地下了樓,出樓道時地上落著半截紅色的粉筆頭,程澈擡腿一腳踢飛。

粉筆頭倏然彈射出去好一截,還有一小部分碎在他的鞋頭上,染了小片紅色的痕跡。

天黑得越來越晚,他從烏海巷裏左拐右拐地回家,越過麻將聲上了樓。

到房間後關上門,拉開書包拉鏈,倒著往桌子上抖。

掉出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,連卷子帶些雜七雜八的資料。

他盯著看了會,伸手一本本收拾,越收越煩躁,索性抱起來往床上一扔,只留了兩本晚上要用的在桌上。

寫了會作業,又看了會書,自天氣暖和後,二樓恢覆了用水,他在二樓衛生間洗了個澡,期間聽見手機響。

他沒管,手機響了會就沒聲兒了。

程澈慢騰騰洗完後回了房間,沒有收拾的心思,從床上又抱起那一摞子書扔回桌上。

之後踩上床,將左邊那個枕頭朝地上踹下去,給手機調成靜音,拉被子睡了。

轉他大爺的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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